雪粒子像被揉碎的玻璃碴子，斜斜地扎进枫叶林的枯枝间。林恩呼出的白气刚飘到鼻尖就冻成了霜花，她拉紧父亲留下的牛仔夹克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袖口磨破的毛边沾着冰晶，像某种脆弱的蕾丝。树屋的铁皮屋顶在风雪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，星图上的晶体花汁液在低温下凝固成深蓝色，那些曾经流动的光斑此刻像被冻住的萤火虫，嵌在木板的纹路里微微发颤。

“009-3号又发烧了。”简的声音从梯子口传来，金发上落着的雪花在她说话时簌簌往下掉，她怀里抱着裹得像棉花糖似的克隆体，女孩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，后颈的胎记处浮着层细密的晶体鳞光，“体温计刚爆表，伊桑说这不是普通的感冒。”

林恩转过身时，膝盖撞到了卢克留下的玻璃瓶堆，其中一个装着蜥蜴尾巴的罐子应声倒地，透明液体在地板上漫开，很快凝结成冰，折射出窗外惨白的天光。009-3号在简怀里不安地扭动，睫毛上挂着的冰晶随着呼吸轻轻颤动，她突然抓住林恩的手腕，掌心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，“冷……姐姐，我的骨头里好像有冰碴子在滚。”

伊桑蹲在树屋中央的木箱旁，夏普777收录机的天线结着冰棱，他正用镊子夹着父亲日记的残页，镜片上的雾气让他不得不频繁地用袖口去擦。“找到了。”少年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，镊子尖指着某行被咖啡渍模糊的字迹，“‘基因稳定剂’其实是‘裂隙同化剂’的失败品，曙光计划在1981年就停用了，因为会导致实验体晶体化速度加快……”他突然顿住，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，“简，你当年在培育舱里，是不是也掉过这种鳞光？”

简的脸色瞬间变得和窗外的雪一样白，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后颈，那里的胎记早已淡成浅粉色，但林恩清楚地看见她指尖划过的地方，有极细的银色纹路一闪而过。“是。”简的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，“每次降温就会掉，后来用了另一种针剂才稳住……但日志里没写那种针剂的配方。”

莱拉蜷缩在树屋角落，怀里抱着块正在冒白气的晶体碎片，那是她从反晶体宇宙带回来的共生体。碎片表面的墨色纹路在低温下变得格外清晰，像某种活物的血管在缓慢蠕动，她每呼吸一次，碎片就发出细微的嗡鸣，震得她指尖发麻。“我的碎片也不对劲。”少女突然开口，亚麻色的头发粘在汗湿的额头上，“昨晚它结冰了，里面好像冻着什么东西在敲……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。”

薇拉突然从打盹中惊醒，金属手链在手腕上弹了一下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她的眼影昨天还是天蓝色，此刻却褪成了接近透明的灰白，眼下的青黑像被人打了一拳。“又做那个梦了。”她抓过林恩的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，掌心的冷汗瞬间浸湿了林恩的袖口，“全是冰，克隆体们冻在巨大的培养舱里，每个舱壁上都结着你的脸……她们在喊‘钥匙生锈了’。”

风雪突然变急，树屋的门被吹得哐哐作响，挂在门后的晶体花标本在气流里摇晃，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。林恩走到窗边，看见枫叶林里的晶体花田已经蒙上了层白霜，那些曾经泛着蓝光的花瓣此刻像涂了层蜡，僵硬地指向天空。最靠近树屋的那株开得最盛的晶体花，花芯里结着颗鸽子蛋大的冰珠，冰珠里冻着只光蝶的幼虫，翅膀的纹路清晰可见，像是被瞬间定格的挣扎。

“必须去倒悬图书馆。”林恩转身时带起的风让油灯晃了晃，墙上众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，“简说的‘晶体寒冬’，莱拉碎片里的动静，还有009-3号的鳞光……肯定有关联。”她摸向口袋里的晶体戒指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，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泛起微弱的暖意，“我妈留下的日志里提过，图书馆的禁书区有本《裂隙共生论》，或许能找到抑制剂的配方。”